沉沦与救赎.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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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沛仑与救赎摘要：明代中后期的妓女面对从良这一人生道路再次选择时，往往有着强烈的自主意识。她们积极借助各种可触及的社会力量，暗自积累从良所需资财同时审时度势，精心挑选从良对象。她们极力摆脱乐籍控制，将有限的自由发挥到最大限度。妓女的从良举动反映明中后期女性自主权的一个重要侧面，即便是最下层的妓女阶层，也并非完全重合于“受难模式”，为多方位窥探中国传统社会的女性面貌提供了更为广阔的认识空间。关键词：明代中后期妓女从良女性自主权明初与明中后期社会上对于狎妓之风的态度有很大差异,但是官妓一直受教坊司乐籍控制，属于贱民阶层。脱籍从良几乎是每一位妓女必须面对的选择。对于明代中后期的妓女从良问题，学术界已经

2、有不少成果，但大多局限于文学领域的解读，很少从历史学的角度分析妓女的人身控制、资金来源与从良对象选择等重要问题。本文即从上述几个角度，试图对明代中后期的妓女从良的几个重要方面进行探索，并从妓女本身发挥的作用中窥探女性自主权问题。一、妓女从良资财的由来普通妓女想要从良，必须有一定的财产支持。妓女靠卖色卖艺获得生活的资本，是不争的事实。但是她们获取的并不是完全归自己支配，属于家生的妓女要奉养父母，而依附于鸨母的妓女钱财的大部分要交给鸨母，她们可以自由支配的钱财很少。明代中后期的妓女从良所需钱财来源主要有两种途径。一是从良对象及其他人代为支付。这一现象应该是最为常见。赵春儿重旺曹家庄中的主人翁曹可成

3、为名妓赵春儿赎身“与春儿赎了身，又置办衣饰之类。”“三言二拍”中还有许多例子，卖油郎独占花魁中当王美娘要嫁给卖油郎秦重时，秦重担心自己不能支付赎身费用。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中杜十娘为考验李甲的诚心，要李甲自己筹措自己的赎身金三百两，而李甲的朋友柳遇春为他支付了一百五十两。最为称道的是钱谦益助董小宛从良。摆在董小宛面前的最大问题并不是要支付赎身金，而是她的高额债务。在影梅庵忆语中有详细的记载，“彼前亦为势家所惊，危病十有八日，母死，户不见客”“姬吴门责逋甚重，金陵落籍，亦费商量”。6冒襄“细悉姬吴门诸事，非一手足力所能了，责逋者见其远来，益多奢望，众口猜猜，不敢轻易地迎娶董小宛，而是“铁心冷面，与姬

4、诀别，仍令姬返吴门工7作为文坛领袖的钱谦益，十分看好冒襄，而且柳如是又是董小宛的好友，所以亲自到吴门为她筹划。“虞山宗伯闻之，亲自半塘，纳姬舟中。上至荐绅，下及市井，纤悉大小，三日为之区画立尽，索券盈尺。楼船张宴，与姬饯于虎暧，旋买舟送至吾皋。”8另外涉及董小宛落籍的问题，贝即驰书贵门生张祠部立为落籍，吴门后有细琐，则周仪部终之，而南中则李宗宪旧为礼垣者与力焉”。8董小宛在南京、苏州等地的落籍问题得到了最终解决。她从钱谦益为其谋划到真正入门冒家，前后花费了近十个月，可见从良过程之艰难复杂。二是妓女自赎。妓女们深知从良所费甚多，所以她们往往自己趁着年轻貌美,私下积累钱财.，以便“免得日后求人”。

5、当然，前文已经叙述到如果不是亲生母亲,鸨母会对手下妓女的财产严格监督。卖油郎独占花魁中的王美娘一直渴望从良，所以她从一开始就不断积累财富。为了避免被鸨母张九妈发觉，她把钱财分别放在自己信得过的常客家里。“我只为从良一事，预先积攒些东西，寄顿在外。”“原来黄翰林的衙内，韩尚书的公子，齐太尉的舍人，这几个相知的人家，美娘都寄顿得有箱笼。”69等到要用时，“陆续取到密地，约下秦重，教他收置在家。”69以上种种途径，都显示出她们都在利用各种条件，极力摆脱倚门卖笑的悲剧命运。她们在从良这一命运可能再次改写的行动中，妓女们往往不再观望等待，而是积极地设计自己的从良之路，以便能够顺利逃出苦海，回归到社会上正

6、常女性的生活轨道。二、妓女从良的对象选择妓女要从良，最重要的是择人。从良对象的选择关系到以后的生活是否幸福,关系到能否彻底地摆脱妓馆的束缚。前文已经论述到在明初法律严禁官员及其子弟嫖娼或娶娼为妾，所以文献中几乎很少见到明初妓女嫁官员及其子弟的记载。到明中后期，社会风气改变，狎妓成为风尚，许多官员及其子弟纷纷迎娶妓女入门。尽管当时仍旧有反对的声音，但在社会风潮面前显得弱小无力。明代中后期,官员子弟成为妓女们从良的首选对象。因为这一部分人一般比较阔绰，而且大多饱读诗书，处于社会上层。在卖油郎独占花魁中，王美娘的一句话：“可惜是市井之辈，若是衣冠子弟，情愿委身事之”63。可见，衣冠子弟认可度很高。最

7、会择人的名妓莫过于柳如是。她先与东林领袖张溥、名士陈子龙，后又将眼光投向文章宗伯钱谦益，放言：“天下惟虞山钱学士始可言才，我非才如学士者不嫁”，甚至亲身拜访钱氏于半野堂。官场蹉昵半生的钱谦益感到“美人巨眼识英雄”的快慰，开始倾心于柳如是。之后，钱谦益为柳如是建我闻室，结松江。如果没有后来的明清易代，已步入老年的钱氏会以文章大宗伯载入史册，而不是“贰臣”“两朝领袖，陈寅恪先生盛赞柳如是知人择婿的智慧，认为其原因是“河东君之风流文采，乃不世出之奇女子”。明代中后期，随着商业的发展，商人群体崛起，商人的地位也有所提高。商人多纳妓女为妾，而且商人也成为妓女们主动从良的对象。王娇鸾百年长恨中的穆廿二娘“

8、妾乃娼女，姓穆，行廿二，人称我廿二娘。与馀干客人杨川相厚J还有一部分妓女们则选择了皈依佛道。明武宗时期的名妓王宝奴在接待完皇帝南下后，潜心于佛道。据学者夏树芳等考证，名妓李香君最终在南京栖霞山葆贞观出家，其墓葬在葆贞观附近的桃花涧。名妓卞玉京则在佛道之间来回选择，这从侧面也可以看出，其没有对宗教的虔诚，而是将其作为一种生活下去的方式而己。妓女们对佛道都异常的虔诚，但笔者认为这并不能说明她们对于宗教是怎样的归属，她们想要的更多的是安定的生活，哪怕是孤身一人。以往的研究多是以受难模式来对待中国传统时期的女性，妓女阶层尤为明显。她们倚门卖笑，似乎毫无独立可言。但是当我们抛却成见，真正以平等地姿态来看

9、待这一群体时，则发现她们的形象都十分鲜活生动，都依仗着自己的力量为自己谋求将来的胜算。当她们作为弱势群体出现时。她们不得不归顺现实的生活。但其中一部分不愿安于这样的现状，暗自积累力量，其中包括资财和人脉。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这些积累将会发挥重要的作用，她们的人生轨迹便可以发生改变。女性自主权问题不能只靠我们的想象，而是要我们从当时时代出发来一步步揭示。妓女们在从良问题上不断地发挥自己的主动性，她们顺应时代甚至顺应生活，但会在暗处积累力量，至少应该作为一个侧面佐证中国传统女性的研窕不应该是简单的“受难模式工我们不能以当代女性主义的眼光来审视几百年前的女性需求。在当代，女性应该享有同男性同样的权利

10、和自由，女性应该同男性一样在职业、经济、政治、文化上实现平等。但笔者认为当代的“平等”并不是完美真理，我们应当尊重男女两性的差异，而这一点已经被当代社会的“平等”光环所掩盖。反观传统社会，女性渴望得到保护与安宁也不失为一种合理需求。注释在明初，对于教坊司乐户有各种各样的限制。“凡官吏宿娼者，杖六十”“凡官吏娶乐人为妻妾者，杖六十，并离异。若官员子孙娶者，罪亦如之”引自刘惟谦所著明律卷二十五，享保八年刊行(1723年),日本早稻田大学藏本。“令教坊司妇人不许戴冠、穿褶子”引自申时行修，李东阳撰：大明会典卷六十二礼部二十，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影印，1976年，第1072页；到明代中后期，社会风气大

11、变，各种规定细则名存实亡。官员频频出入教坊，甚至纳妓女为妾。妓馆中妓女的服饰，远远超出朝廷对教坊服饰的的规定。“衫之短长，袖之大小，随时变易，见者谓是时世妆也。”引自余怀：板桥杂记，南京：南京出版社，2006年，第10页。载湘，苏石.从金瓶梅中的妓女看明代社会对人性的摧残J.徐州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1992(1)；黄小蓉.一悲一喜青楼吟-冯梦龙妓女从良艺术形象探析J.广西师范学报：社会科学版，1999(2)；李奉戳.明清小说中的妓女与爱情贞节J明清小说研究，2005(2).冯梦龙.赵春儿重旺曹家庄警世通言？第三十一卷.许政扬，校注.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491.张明弼在冒姬董小宛传中解释了董小宛债台高筑的原因。其一，董小宛也有陈圆圆一样的遭遇，面临着势家的威逼，不得不破财免灾，即所谓“自是杜门茹素，虽有窦霍相檄，佻达横侮，皆假贷贿赂以蝉脱之。”其二董小宛的父亲浪费无度，即“姬时有父，多嗜好，又荡费无度，恃姬负一时冠绝名，遂负逋数千金，咸无如姬何也”。参见张明弼：冒姬董小宛传，张潮辑虞初新志卷三，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47页。